出品/公司研究室

文/海川

近日，浙商證券（601878.SH）與當地一位六旬老太太周某的一起代客理財官司引發圈內熱議。這起代客理財發生在A股大牛市2015年的4月15日—6月30日。

這些年，券商從業人員違規代客理財糾紛不少見，浙商證券這起案件之所以引起圈內關注，主要是因為三點：一是代客理財的李某身份很特殊，其時任浙商證券公司專職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監事長；二是虧損程度很離譜，兩個半月3000萬本金只剩45萬，虧了98%；三是這起官司從杭州中院到浙江省高院再到最高人民法院，歷時6年才終于塵埃落定。

業內人士認為，這起拖延6年之久的官司，其實沒有真正的贏家，代客理財的兩個直接當事人不說，就是浙商證券也是贏了官司輸了名聲，不僅為此遭受證券監管機構處罰，也將內部管理不完善問題，再度曝光于世人面前。

1.浙商證券監事長替六旬鄰居理財，兩個半月虧損98%

2015年，李某時任浙商證券公司專職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監事長。一般來說，證券公司的監事會或者監事主要履行合規管理職責，對董事、高級管理人員履行合規管理職責的情況進行監督。

沒想到，李某這個監事長卻不務正業，私下干起代客理財。

這起代客理財官司的案情并不復雜，與此前同類糾紛，起因、過程、結果都大同小異。

公開信息顯示，六旬老太周某與李某是相識多年的鄰居，2015年4月13日，周某在李某的陪同下，來到浙商證券公司總部辦了開戶手續，相繼開通了證券賬號、期貨賬號。之后，周某向其證券賬號、期貨賬號共同綁定的銀行賬戶匯入了3000萬元。

李某身為浙商證券高管，擁有一般證券業務執業資格。不過，其理財技能可不是一般的爛。

自4月15日起，李某在周某期貨賬戶內操作，到5月19日止，3000萬就變成了2215.68萬；5月19日后，在周某不知情的情況下，李某再次更改周某期貨賬戶的交易密碼，直到6月30日周某要求重新更改密碼為止，賬戶內僅剩45.04萬元。

換句話說，這2個半月，李某一通操作猛如虎，周某賬戶卻從3000（萬）變成45（萬），血虧98%。

真金白銀損失了近3000萬，友誼的小船自然也說翻就翻。

李某自知理虧，于是向周某出具了《關于挽回損失計劃》，李某在計劃中承認并承諾將其在杭州青山湖的一套別墅變現，房款用于補償給周某的部分損失或者抵押給周某，其余損失將在兩年內補償完畢。

遠水解不了近渴。

周某為了挽回損失，就以浙商證券、浙商期貨違背證券法等法律規定，疏于管理，缺乏監管，開戶后出現周某賬戶密碼被篡改等情形，指使李某以浙商證券名義進行營銷，缺乏從業底線，致使自己蒙受巨大損失等為由，將浙商證券、浙商期貨、李某告至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2.杭州中院判決浙商證券不擔責，周老太不服連番上訴

代客理財類案件，因為其多數私密交易，出事后雙方都向有利于己方舉證，因此，調查、取證的過程很麻煩，案件審理時間偏長。浙商證券原監事長這起代客理財案件也不例外。

2015年春夏發生的糾紛，2020年4月9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才公開審理。

庭審信息顯示，杭州中院認為，事實表明周某對李某操作其期貨賬戶進行交易是明知且認可的，故周某訴稱其未委托他人進行任何證券買賣行為與查明事實不符。

法院同時指出，李某未經周某同意，5月19日再次修改交易密碼后擅自進行交易，造成周某期貨賬戶巨額虧損，依法應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周某在李某擅自修改密碼后未及時加以制止，也存在一定過錯，應自行承擔部分后果。因此，酌情確定李某承擔該損失70%的賠償責任，即1927.66萬元。

但是，杭州中院沒有支持周老太要求浙商證券、浙商期貨對其財產損失承擔共同賠償責任的訴求，認為這一指控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

杭州中院認為，李某時任浙商證券專職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監事長，并不負責證券或期貨業務，也無進行證券或期貨業務營銷的職權，法律法規和監管規定不禁止其從事期貨交易，浙商證券、浙商期貨并無權對李某操作期貨賬戶進行監管。

簡而言之，杭州法院認定：由于周某知情，對周某賬戶損失，李某不負全責，浙商證券、浙商期貨不負連帶責任。這樣的結果，周老太自然不會滿意，于是向浙江省高院提起上訴，但二審維持了原判。周老太不服，又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

3.最高法駁回周老太再審申請，浙商證券贏了官司輸了名聲

一起不算復雜的理財案件，因原告不服，卷宗最終被擺上最高人民法院法官的案頭。

最高法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問題主要集中在兩方面：第一，關于原審判令李某承擔70%的賠償責任是否適當的問題。第二，關于浙商證券、浙商期貨對于周某的損失應否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問題。

對于第一個問題，最高法認為，原審認定周某的放任行為對于其損失亦具有過錯，并依據侵權責任法認定李某承擔70%的賠償責任，具有事實和法律依據，并無不當。

對于第二個問題，公司研究室仔細研讀了有關判詞，發現關鍵是以下3點：

首先，最高法認定周某在浙商證券開戶時，券商及期貨公司履行了風險告知等義務，現有證據不足以證明二者在本案整個開戶環節過程中存在違法、違規行為。

其次，根據一審起訴狀，周某在明知李某職權范圍的情況下仍委托其操作，并且李某出具的《關于挽回損失計劃》表明李某操作周某期貨賬戶僅為周某與李某之間的私人行為，與浙商證券、浙商期貨公司無關，亦無證據顯示李某的前述行為得到了浙商證券的授權。

最后，監管部門罰單僅表明浙商證券內部管理不完善，并未明確浙商證券侵害周某利益。

綜上，最高法裁定，駁回周某的再審申請。

這起綿延6年的代客理財官司，終于以維持一審判決劃上了句號。不過，涉案三方幾乎沒有真正的贏家：李某是自作自受；周老太所托非人，自身有一定責任，最終只能拿回部分損失；浙商證券贏了官司，但內部管理不善問題再度曝光于天下，品牌與名聲都蒙受不小損失。

毋庸諱言，如果李某當時不是浙商證券公司的監事長，也就是外人眼里的“內部人士”，那么，即使是鄰居兼好友，周老太也不會更不敢委托他代自己理財。正因為如此，北京市百瑞（上海）律師事務所趙璇律師對界面新聞表示：“根據合同對象、利益歸屬、締約場所、員工身份等因素來看，李某行為已具備職務行為特征。浙商證券公司、浙商期貨公司雖例行履行了風險告知等義務，但其制度缺位，風控失察與客戶巨額損失間，存在不可推卸的因果關系，應與李某共同承擔連帶賠償責任，這樣才能更好地促進行業的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