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美國發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美國貨運公司破產案”——貨運巨頭Yellow Corp計劃申請破產同時將解雇3萬名員工。Yellow Corp已經經營了近100 年，但卻由于肩負超過10億美元的債務，而令業務難以為繼。此前6月，英國貨運巨頭Tuffnells Parcels Express也宣布破產清算。

實際上，當前全球貨運正處于最為艱難的發展時期，用“渡劫”二字形容亦不為過。據國外一家貨運研究機構Tank Transport的統計，2023年因燃料成本上漲和運費下降，導致31278家卡車運輸公司關閉或將其服務轉移到更大的車隊。

而無論貨運巨頭們的破產，還是中小貨運公司的關閉，更深層次的背景是，市場對整個貨運業務增長的未來不抱有信心。去年下半年，美國CNBC通過對C.H. Robinson、SEKO物流公司、敦豪全球貨運公司、德迅海空運有限公司、美國OL航運公司和ITS物流公司等頭部運輸巨頭公司的高管們的訪談調查顯示，高管們一致認為，至少在2024年上半年，貨運市場將幾乎沒有增長，換言之，美國的卡車運輸運價不僅不會增長，反而會出現下滑。

即便是在中國，同樣是深耕貨運多年的快狗，五年半虧損46億元，有媒體甚至用“阿里割肉、董事長辭任，快狗打車上市一年半淪為‘仙股’”來形容其慘狀。

而這里有必要提及的一個典型案例是，美國最大的數字化貨運平臺之一Convoy，采用數字化平臺對接卡車司機和貨運客戶，以提高物流效率為競爭力。然而，2023年10月，這家平臺也因盈利和融資問題而倒閉。倒閉前，這家平臺上有超過40萬名卡車司機，客戶則包括大量中小型貨主，還有許多大型公司。

與Convoy模式最為相近的，莫過于上市公司滿幫集團。其同樣是用數字化對接卡車司機和貨主。當然，與Convoy是因為在整個貨運蕭條大環境下，長時間未能獲得融資且盈利不理想而不得不關閉公司相比，滿幫集團則是憑借其上市公司的身份，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還發展的風光無兩。

然而，事實是這樣嗎？滿幫集團真的與上述這些海外貨運巨頭有著不一樣的“命運的恩賜”，以至于可以在國內市場的沃土上一直馳騁江湖嗎？

01

減持超6億 是回饋股東還是“回饋”高管？

上市公司的高管減持、業務是否合規等問題，向來都是資本市場上投資者關注的“敏感詞”。而如果諸如業務不合規等問題遲遲沒有改觀，高管套現也過于密集的話，這樣的上市公司，跌跌不休或許就是資本市場對其最好的判斷。

滿幫集團過去一年就大多處在這樣一個態勢中，高管減持相對頻繁、貨運盈利模式存疑，以及熱衷于開展的金融小貸業務，也在開展過程存在一些不合規甚至被罰款等問題。

而佐證一家上市公司高管對公司未來和股價市值是否有充足信心的，首先就是看這家公司的高管是一直持有股份，還是經常性的甚至高發、密集、大額的減持。

滿幫集團去年的表現，可以稱之為后者。僅2023年下半年，滿幫集團的多位高管“套現”共超6億元之巨。

去年8月30日，滿幫創始人、董事長兼CEO張暉減持1000萬份ADS，總價值為7120萬美元(約合人民幣5.1億元)。

滿幫集團首席風險官兼總法律顧問慎凱則減持了60萬股ADS，總價值為427.2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053.4萬元)。

而僅僅3個月后的11月29日，滿幫集團首席客戶官王正洪又突然減持出售70萬股ADS，總價值為520.8萬美元(約合人民幣3722.4萬元)。

第二天，也就是2023年11月30日，滿幫集團聯合創始人馬桂珍則減持出售100萬股ADS，總價值為752萬美元(約合人民幣5374.92萬元)。

值得注意的是，在同期滿幫還在執行股票回購計劃，自2023年3月宣布5億美元回購計劃起，截至2023年11月17日，滿幫從公開市場回購了總計約2280萬股ADS，價值約1.47億美元。而滿幫集團則公開表示，未來將繼續通過穩健的回購手段來回饋股東。

一邊是為了回饋股東而回購，一邊卻是在5億美元回購計劃尚未全部完成時，就大額、頻繁、密集“套現”，這種操作是否存在問題？其高管到底是要回饋股東還是“回饋”自己？這里是不是應該打個問號。

02

熱衷發展金融服務 小貸業務長期存合規問題

據《中國物流金融創新實踐白皮書（2019）》披露，滿幫平臺有40%的司機，會通過平臺選擇金融服務，金融服務用戶數達270萬，累計放款金額175億元。

而據滿幫集團2023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截至2023年9月30日，其通過旗下小貸公司提供的貸款的總本金金額和所有應計和未付利息(扣除撥備)的表內貸款余額總額為人民幣33.757億元(4.627億美元)。

然而，放貸業務本身就是行走在灰色地帶，很容易出現一些不利于公司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尤其是這幾年國家不斷加強對金融服務尤其是小貸業務的監管，滿幫集團作為上市公司，更應該注重其小貸業務的合規問題。

2023年11月，作為承接滿幫集團金融服務核心載體之一的貨車幫小貸領到了其自成立以來的首張罰單。中國人民銀行貴州省分行公布的行政處罰信息公示表（貴銀處罰〔2023〕 0006號）顯示，貴州貨車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因“提供個人不良信息，未事先告知信息主體本人“被罰款37萬元，作出行政處罰的決定日期為2023年11月22日。這是貨車幫小貸自2016年成立以來首次被監管處罰。

罰單中的“貴州貨車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正是滿幫集團旗下小貸業務的運營主體。據其官網介紹，貴州貨車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為司機和貨主提供快速便捷的ETC/加油/輪胎白條、滿運貸、司機貸等多種金融服務。

值得關注的事，滿幫集團的小貸業務在其官網并不展示產品年利率。截至目前，通過貨車幫小貸官網可以看到，其產品服務頁面展示的司機貸、司機白條以及滿運貸簡介，均未明確展示相應產品的貸款利率。

早在2021年3月31日，央行就曾公告要求，所有貸款產品均應明示貸款年化利率。所有從事貸款業務的機構，在網站、移動端應用程序、宣傳海報等渠道進行營銷時，應當以明顯的方式向借款人展示年化利率。其中，從事貸款業務的機構包括但不限于存款類金融機構、消費金融公司、小額貸款公司以及為貸款業務提供廣告或展示平臺的互聯網平臺等。

03

數字化貨運業務“帶傷”發展 盈利模式靠政府返稅難以為繼

還記得當年火爆全球的瑞幸咖啡被大空頭狙擊進而最終現出原形的事件嗎？2023年，大空頭再次對中概股出手，這次被狙擊的對象是滿幫集團。

據DoNews在題為《千億滿幫：空有巨頭名，沒有巨頭命》中報道，“J Capital Research在長達54頁的做空報告中提及，滿幫集團夸大交易量，其交易量可能被夸大了6至10倍，同時，做空報告還指出，滿幫集團披露的收入和交易量與納稅、傭金收入或基本邏輯不符，并援引多位據稱是滿幫集團前任高管及前銷售人員的說法，稱滿幫集團成立空殼公司創造‘交易’使交易量上升，現金似乎最終會被退回，真正的訂單不多。”

做空機構的存在，本身是合法合規的，而且像J Capital Research這家做空機構，通過瑞幸案例就可看出，其提出的種種疑點或許有些并非空穴來風。

針對來自于J Capital Research的質疑，滿幫集團公開發表聲明回應稱，堅決否認報告中關于其夸大或偽造任何經營或財務數據的指控。在聲明中滿幫集團還表示，該做空報告包含諸多與事實不符的、明顯錯誤的、毫無根據的表述或推論，顯示了該機構對于公司所處行業及業務的粗淺理解，并認為該報告毫無價值，正在考慮采取適當的措施以保護公司股東利益。

做空機構的報告真實與否還需要后續關注，但滿幫的股價卻因為這些消息的影響一蹶不振。

據DoNews報道，滿幫集團上市時的對應總市值為233.58億美元。此后其股價一路下滑，截至2024年1月22日美股收盤，滿幫集團的股價收于6.68美元/股，較發行價19美元/股，已經跌去64.85%。

另據澎湃新聞報道，2019年、2020年、2021年，滿幫分別虧損-15.23億元、-34.7億元、-36.55億元，主要原因是巨額股權激勵費用支出，三年中，滿幫確認的股權激勵費用分別為4.56億元、34.86億元和38.38億元。

任何上市公司股權激勵的動作背后，都有其一定的動機所在。那么，滿幫集團多位高管持續套現的動機何在？是對滿幫集團的未來缺乏足夠的信心？還是對滿幫的股價和市值增長沒有把握？

或許，根源還在于滿幫最初的盈利模式“落下了病根”。滿幫收入的主要來源貨運居間服務被行內人稱為做一單賠一單，因為，滿幫從貨主手里收的運費，需要繳納9%的增值稅；但滿幫向貨車司機支付的費用卻沒法抵扣，因為司機大多是個體戶，雖然根據最新稅務規定，滿幫可以為個人司機開3%的增值稅發票并進行抵扣，但進出之間仍有6個點的稅收差額。

而在每筆交易中，滿幫假如繳納了89元增值稅，地方政府會返還45元，這樣才使滿幫在這筆交易中扭虧為盈。換言之，滿幫的主要盈利模式其實是地方政府返稅。

滿幫集團的財報數據也顯示，其收入主要依賴于地方政府返稅。2019年、2020年和2021年，滿幫向地方政府繳納的增值稅總額分別為18.14億元、18.33億元和35.11億元，地方政府給予的退稅分別為8.61億元、9.39億元和15.60億元，退稅金額占繳稅總額的比例分別為47.4%、51.2%、44.4%。

滿幫集團甚至還公開表示，公司貨運居間服務的盈利能力將繼續依賴地方財政部門提供的政府退稅，如果不能獲得該補貼或者補貼水平下降，則其財務表現將受到重大不利影響。

當下，數字化貨運模式全球范圍內面臨來自資本市場的信心不足，滿幫集團要走好2024，尚需抓緊解決各種業務合規問題、處理好高管利益與司機利益、投資者利益、公司利益之間的問題，解決好其公路貨運數字化模式，除了依賴地方退稅以外，能得以持續跑通的新盈利模式。因為，無論是業務層面還是資本層面看，目前滿幫集團尚都面臨較大挑戰，如若不能解決諸項問題，恐會累及投資者的切身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