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造富。

臺前的人，從籍籍無名到擁有大平層，幕后的MCN，有的買樓按棟，有的起死回生。直播造富，別說明星入局了，連向太這種old money都來分一杯羹。

2023年的雙11，賈乃亮成為主播帶貨總榜冠軍，帶貨總銷售額13.6億元，創下了明星主播銷售額的記錄，和2022年3.2億的成績相比，可以說是贏麻了。

賈乃亮直播業務背后的電商MCN是遙望網絡，遙望網絡合作的藝人還有王祖藍、辰亦儒等。遙望網絡、交個朋友、被稱為擁有抖音一半網紅的無憂傳媒、薇婭夫婦的謙尋文化，被合稱為MCN四大天王。

遙望網絡是上市公司遙望科技的全資子公司，也是主要業績來源。

結果，疊了娛樂圈藝人和直播雙重buff的遙望科技，2023年預計虧損8億—12億元。

是的，至少虧損8億。

01

概念多點開花

業績節節敗退 

遙望科技成分很復雜。

原本這家上市公司叫星期六，主做時尚皮鞋，旗下品牌有星期六、迪芙斯等。女鞋業務資產重，也不好做，再加上休閑運動鞋擠占了時尚的空間，星期六的老板張澤民開始給公司另找出路。

鞋要怎么賣出去呢？直播。

于是，一個利用遙望網絡在技術與渠道方面的優勢，拓寬女鞋銷售渠道、降低營銷成本的并購故事出現了。

股市就是一個講故事的地方。

風口之上的直播電商概念，讓星期六在26個交易日中收獲了17個漲停板。后來，星期六又在“追概念”方面多次出手。

2021年，元宇宙爆火，星期六提出設立遙望創新研究院，對區塊鏈、AI智能、元宇宙、數字虛擬人等多領域加強研究。

2023年，最火的莫過于大模型，遙望科技稱有關注相關技術的發展與應用，目前（2023年3月）尚處于研究階段。

現在賺錢效應最好的短劇，遙望科技稱也有布局。

不過這些嘗試，還不太能反映在財報上。

現在的遙望科技，業務分為三大塊：女鞋、遙望網絡、時尚新媒體業務。

時尚新媒體業務是更早的轉型嘗試。遙望網絡的業務比較多，包括互聯網廣告投放、互聯網廣告代理和社交電商服務。

用投資者的話來說，從業績上看，星期六的轉型，還不如不轉，越轉越虧。

女鞋是主業的時候，最多也就虧3億多，轉型前夕還有一點點盈利，但收購遙望網絡之后，收入規模越來越大，經營質量卻越來越差：2021年虧損接近7億元，2022年虧損超過2.6億元，2023年至少虧8億元。

家里有多少糧，也經不住這么個虧法。

2021年，遙望科技曾經募資29.21億元，到2023年三季度末，遙望科技賬上的貨幣資金只剩7億多，而短期借款就超過了8億元。

交易所也曾多次針對業績預告和年報下發關注函，除了質疑蹭熱點之外，更常見的關注點有兩個。一個是為什么持續虧損，商業模式是否具有持續性，另一個是是否存在利益傾斜的問題，換句話說就是有沒有侵占上市公司的權益、向大股東輸送利益。

接下來，我們也沿著這兩條線看看遙望科技的真實面貌。

02

虧損的鍋誰來背？

持續虧損的第一口鍋，非女鞋業務莫屬。

2021年到2023年，女鞋業務毛利率波動比較大，從15%到30%+，但虧損得很穩定。2023年，女鞋業務預計虧損4億—5億元，再往前兩年，每年也會虧四五億。

女鞋業務可以這么概括：賣不出去貨，或者貨賣出去了但收不回來錢。

賣不出去的存貨，價值沒那么高了，所以要計提跌價準備，表現為資產減值損失，賣出去的部分，很多賬收不回來，要計提壞賬準備，表現為信用減值損失。

2021和2022年，賣不出去貨是女鞋業務虧損主因，2023年，收不回來賬是虧損主因。

女鞋好不好賣、賬好不好收，還涉及到另外一些財務調節方面的問題，下文詳述，這里不再展開。

持續虧損的第二口鍋，是時尚新媒體業務的。

2017年，星期六計劃通過自媒體業務了解市場需求，應對變化，并將線上流量導到線下終端，促進女鞋業務發展，所以并購了運營時尚女性網站Onlylady女人志的時尚鋒迅公司和運營美妝互動媒體Kimiss閨蜜網的北京時欣。

當時的收購，成了如今的包袱。

收購方有時會付出更高的價格，高出的部分叫商譽，收購方愿意多出錢，是因為相信被收購方未來能帶來比較好的業績回報。

而當帶不來預期回報的時候，商譽就會減值，以前多付出的錢，會變成現在的虧損來源。時尚新媒體業務正是這種情況。2021年和2022年，遙望科技分別計提了商譽減值2.07億元、0.44億元，2023年嗎，這部分業務收入不到5000萬，預計會計提超過6000萬元的商譽減值。

計提完這一筆，遙望科技就沒多少關于這兩家公司的商譽了。

但這不代表遙望科技沒有商譽暴雷的風險了，更大的商譽在遙望網絡身上。

虧損的第三口鍋，輪到最主要的業務了。

遙望網絡的收入規模一直在增長，盈利能力卻非常不穩定，2020年收入14億元，2022年收入超過35億元，根據推算，2023年，收入高于43億元。

往前兩年，遙望網絡的毛利率在16%左右，2023年，毛利率直接降到低于5%。

按照遙望科技的說法，毛利率降低，主要是因為低毛利率業務（互聯網廣告代理）增長較快，2023年收入24億元，同比增長110%，占收入的比重超過了一半。

著墨相對少的因素，可能反而應該是投資者關注的。當初的股價上漲，以及現在遙望科技身上被看好的原因之一，就是電商業務非常有想象力。

2022年，遙望科技帶貨規模150億元，同比增長50%，2023年H1增速下降至9%，帶貨GMV為60億元。雙11期間，遙望實現GMV32.9億元，同比增長38%，所以2023年遙望科技的帶貨規模應該不錯。

對應的收入卻沒有增長，上半年，遙望科技社交電商收入下降超過30%，全年收入也在下降。

由于不清楚GMV是否剔除了退貨，也不清楚與明星、達人之間的具體分成方式，所以我們推測GMV擴大而收入降低有以下幾種可能：品牌通過遙望賣貨的傭金率低了；退貨率高了；給大主播的分成高了。

這說明遙望的話語權在下降，或是相對于品牌，或是相對于大主播。

有分析稱，遙望叫賣式砍價的直播帶貨風格和“做人不做號”的運營模式，走到了效率增長的瓶頸。

發展低毛利率的互聯網廣告代理業務，社交電商業務增GMV不增收入，都是注重規模大于經營質量的表現。

這其實有跡可循。

遙望科技2021年制定了股權激勵，那些管理人員和業務骨干是否能獲得股權獎勵，要看遙望網絡的收入增長是否達標，而不是利潤是否達標。

交易所也專門問詢營收單一指標考慮是否全面，是否存在公司受損、小股東受損而管理人員、骨干員工受損的利益輸送情形。

從長遠來看，如果遙望網絡的盈利能力一直不佳，收購時留下的13億元的商譽，也可能成為以后的業績地雷。

03

財務多宗罪

前面我們提到，應收賬款收不回來是女鞋業務2023年虧損的主要原因。

拖欠貨款的有這么三家公司：杭州宏臻、杭州泓華和杭州欣逸。其中第一家造成了遙望科技2023年近2億元的虧損。

為了讓女鞋業務更輕，2021年，遙望科技開始委托這三家公司代管和代銷自有品牌鞋類存貨，除了業務上的關系，遙望科技也參股。

在代管代銷的過程中，宏臻出現了很多不規范、不合規的地方，比如2022年底還沒賣出去的鞋，說賣出去了，結果少盤點了存貨，有時候也出現了虛增存貨的問題。

這說明了遙望科技內部存在比較嚴重的內控問題。

而這種存貨的“賬實不符”也可能存在利益輸送的空間。

舉個例子，A公司把貨賣給了客戶，而實際上客戶是某自己人所控制的，然后遲遲不付款，導致A公司賬面上有越來越多的應收賬款，最后只能計提壞賬準備，確認損失。

這樣貨就被自己人白嫖了，收入也做好看了，而由于交易不是真實有效的，貨物就比較難以確權，比如要不要真實的物流，這更容易出現存貨的“賬實不符”。

當然，如果這么搞，A公司還不追債或者起訴的話，勾結就太明顯了，所以這種方式一般被認為比較初級。

有的會回一部分款，然后再用其他名目流回去，這樣被質疑虛增收入的風險就小了、應收賬款爆的雷也會小一些。

這里面的關鍵就在于“客戶”與A公司某些人員之間的關系。

交易所也進行了問詢，應收賬款的欠款方與上市公司、上市公司重要人員、重要股東的關聯關系。遙望科技如實披露了持有這三家公司股份。在這層關系之外，宏臻、泓華和欣逸有同一個股東：佛山市南海區元麒投資有限公司。

而工商信息顯示，元麒投資與多家公司有相同的電話或者郵箱，這些公司里，有的公司實控人是遙望科技的實控人張澤民。

（來源：天眼查）

張澤民在女鞋是主業的時候就是上市公司的實控人，謝如棟是遙望網絡的董事長兼CEO，謝在遙望網絡被收購時做出了不謀求實際控制權的承諾，承諾期將于2024年3月期滿。

遙望科技一直有將女鞋業務出售的想法，說不準期滿之后，遙望科技會上演控制權易主，張澤民帶走女鞋業務的戲碼。

我們并不清楚張澤民與宏臻等三家公司疑似有關聯是不是影響了女鞋業務的銷售與回款，但有一些相似的手段，真實地在遙望科技上演過。

2020年，遙望科技的子公司在不應該確認收入的情況下，確認了收入，先掛賬應收賬款，后面又通過第三方正常支付貨款，到了2021年和2022年，這些貨款又通過服務費的方式還給了第三方。

這個過程中，遙望科技虛增了收入、利潤和應收賬款回款。

2023年12月，遙望科技收到一份來自證監會的警示函。警示函指出了遙望科技的違規行為，除了虛增收入、利潤和應收賬款之外，還包括：（1）存貨賬實不符；（2）收入確認不恰當；（3）沒有及時對外披露對外資助；（4）未及時披露公司及子公司擔保情況；（5）未及時披露與專業投資機構的共同投資情況。

這些全是滋生利益輸送的溫床，遙望科技難免被質疑。

向外要發展，向內要規范，都是遙望科技的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