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志鵬上海交通大學上海高級金融學院教授

2024年12月12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等五部門發布《關于全面實施個人養老金制度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自12月15日起，個人養老金制度從36個先行試點城市（地區）推開至全國。

在兩年先行試點的經驗積累基礎上，全面實施的制度在以下幾個方面做出了重大調整。

一、產品供給得到了優化

國債納入了產品范圍，特定養老儲蓄、指數基金納入產品目錄。

國債和特定養老儲蓄產品無信用風險、且到期時資產價值確定。特別適合偏好退休期間收入來源安全性高的投資者。一個常見的為養老準備的投資策略為“債券階梯策略”：涉及購買一系列具有不同到期日的債券。該策略旨在提供穩定的收入流并降低利率風險。例如，投資者可以將100萬分成10份，10萬一份。第一個10萬投資一年后到期的儲蓄或債券產品；第二個10萬投資兩年后到期的儲蓄或債券產品；以此類推。。。第十個10萬投資十年后到期的債券產品。通過這樣策略的安排投資，投資者可以在未來十年，每年都能獲得安全穩定的現金流。

在先行試點期間，一個突出的問題是：產品數目雖然很多，但產品形態還比較單一。例如，截止12月12日，上架的養老基金有200只，但實際上全部都是基金中的基金類型：目標風險基金或目標日期基金。我們之前就一直呼吁應該“考慮不同種類優質公募基金產品上架，如股票型、混合型、債券型等類型基金[1]”。此次《通知》不但明確指出將指數基金納入產品目錄，還“鼓勵金融機構研究開發符合長期養老需求的個人養老儲蓄、中低波動型或絕對收益策略基金產品等金融產品，合理確定個人養老儲蓄的期限和利率。” 這將極大拓寬投資者可選的投資范圍，調動金融機構的創新積極性！

二、探索開展默認投資服務

目前，個人養老金平臺上已經有四大類，800多只產品。如果任由個人選擇，而不提供指導，個人的投資選擇有可能很糟糕。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理查德·泰勒（Richard Thaler）在《助推》一書中分析了瑞典個人養老金賬戶改革的成果。2000年，瑞典要求其居民為個人的社會保障基金賬戶選擇一個投資組合。個人可以自己構建投資組合，也可以接受政府推薦的投資組合。但政府很快就發現了嚴重問題：個人自己構建的組合非常不合理——平均有96.2%的資金投向了股票，48.2%的資金投了瑞典本土公司，只有4.1%的資金投了費用低廉的指數型基金。反觀政府推薦的投資組合——65%國外股票，17%瑞典本土股票，10%債券，8%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基金。從投資費用來看，政府推薦的投資組合每年的管理費只有0.17%，而個人自選的投資組合的年管理費平均高達0.77%。從實際投資業績來看，截止2007年7月，政府推薦的投資組合的收益為21.5%，而個人自選投資組合的平均收益為5.1%。

此次《通知》明確支持“金融機構依法依規開展個人養老金投資咨詢服務，根據個人投資風險偏好和年齡等特點，推薦適當的個人養老金產品。鼓勵金融機構在與參加人協商一致的情況下，探索開展默認投資服務。”

我們相信這將有助于打通個人和產品提供方的鴻溝，增進投資者福利和長期收益，體現金融服務的“人民性”。

三、增加領取情形

之前的規定（“個人養老金實施辦法”第十二條）并不允許“參加人患重大疾病、領取失業保險金達到一定條件或者正在領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可以申請提前領取個人養老金。

但此次《通知》明確將這些人群包括進來。這將極大地打消一部分擬投資者的顧慮：“如果實在是因為身體、失業等情況需要資金維系生活，個人養老金內的資金能否提前領取？”

中國的個人養老金制度才落地兩年，此次全國推廣后一定會碰到新問題和新挑戰。相信我們的政府未來會推出更多的政策來激勵和助推個人為自己的養老做好規劃和準備。

對此，我們有幾點期待。

首先，針對不同類別的勞動者考慮更靈活的制度。

例如，由于女性平均退休年齡要比男性的早5年，而且女性平均壽命要比男性長5-7歲。國家可以考慮女性個人養老金稅優額度要比男性的要高一些。針對參保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的勞動者，國家可以考慮引入財政補貼模式。針對超過2億的靈活就業者，可以采用國家、平臺和個人多方投入模式。

第二，參照國際經驗，逐步上調個人養老金稅優額度；針對不同收入和年齡人群實施差異化稅收優惠政策。

韓國的個人養老金（Personal Pension Schemes，PPS），早在1994年就開始實施。其個人養老金的稅優額度是逐步提高的。根據韓國國稅廳的數據，2002年個人養老金的限額為240萬韓元，如今限額為400萬韓元。韓國還對不同人群實施了差異化稅收優惠政策：例如對高收入人群（工資1.2億韓元以上），稅收抵免限額降低了100萬韓元。而對50歲以上且工資不高于1.2億韓元的個人，稅收抵免限額提高了200萬韓元。美國IRA繳納額度在20年間提高了3倍。根據美國國稅局數據，在2023年，美國個人的繳納額度為6500美元，50歲以上人群的額度為7500美元。這一額度到2024年會分別被提高到7000美元與8000美元。這些額度會針對高收入人群扣減，超過一定收入的甚至會被扣減為0。

第三，政府可以考慮允許個人在一定年限內，如3年內，使用之前未使用的額度，甚至還可以提前使用未來年份的額度。英國規定，在過去三個稅務年度內沒有使用的繳費額度，個人仍可以補繳。澳大利亞自愿型超級年金，人們可以結轉部分未使用的優惠繳費額度，最多五年。

金融是國民經濟的血脈，是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養老金融作為金融“五篇大文章”之一，事關人民群眾安居樂業。我們相信在堅持黨中央對金融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下，在政府、專業機構、個人、學界等各方力量的努力和協作下，我們一定會走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養老金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