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伊然

編輯/王芳潔

或許是湊巧，也或許是為了報復特雷弗·米爾頓多年來的拉踩。10月，馬斯克宣布特斯拉純電動卡車Semi正式投產，將在12月交付給首個客戶百事公司。此外，PGE、UPS和沃爾瑪也已下單。

而特雷弗·米爾頓則是尼古拉汽車公司的創始人。正如特斯拉取自科學家和發明家尼古拉·特斯拉的姓氏，尼古拉汽車用了這位創業偶像的名字。

2014年，當馬斯克帶著特斯拉不斷創出新的商業奇跡的時候，一位名叫特雷弗·米爾頓的創業者備受啟發。

此前，他創立的報警器銷售公司和二手車銷售網站都失敗了，市場營銷專業出身的他雖然不懂什么技術，但非常明白創業需要跟著風口走。而在茫茫的創業公司中要想被投資人注意到，就必須直接去對標行業內最紅火的企業。

于是，尼古拉汽車公司正式成立。

就像名字一樣，尼古拉汽車啥事都要和特斯拉對標著干，特斯拉主打鋰離子電池動力，尼古拉就主打氫燃料電池動力；既然特斯拉已經在新能源轎車領域站穩了市場，那尼古拉就另辟蹊徑，選擇在美國市場保有量很高的卡車作為主打品類……

除了尼古拉的氫能卡車后來被戳穿是個騙局，而米爾頓本人也被指控了多項罪名。

當地時間10月14日，經過長達4周的取證和6小時的法庭審議后，美國聯邦陪審團認定現年40歲的米爾頓犯有1項證券欺詐罪和2項電匯欺詐罪。據悉，米爾頓的判決結果會在2023年1月前出爐，最高或獲刑20年。

本質上來說，尼古拉泡沫的形成，是一個浮華時代的見證。在那個時代里，資本過剩，PPT過剩，騙子也過剩。所以吹牛不用上稅，但卻可以融資，上市，讓一群人跟著發財。

并且為了維持基本的體面，大家就像身處在《皇帝的新衣》里，直到一個小孩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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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尼古拉推出重型卡車尼古拉一代；2019年，又推出升級款尼古拉二代。根據米爾頓的宣傳，其推出的新能源卡車續航里程達500—700英里，滿載情況下，0-60千米/小時加速時間為30秒，僅為同等級柴油車所需時間的50%，承重則達到80000lbs。

米爾頓將每次發布會都弄得氛圍感十足，在煙霧繚繞中亮相的尼古拉卡車甚至會給觀眾以“汽車人”登場的科幻感，宣傳片中卡車良好的性能也十分富有感染力。

此外，他還發布了牽引式卡車尼古拉Tre以及尼古拉Zero實用型電動四驅越野車，作為公司產品矩陣的補充品。

盡管外界對尼古拉氫能源技術的真實水平抱有懷疑態度，但是米爾頓把宣傳的重點放在卡車市場的廣闊前景之上。美國經濟體系中71%的商品由卡車運送，卡車在交通運輸網絡中舉足輕重。在米爾頓的描繪中，尼古拉將會成為卡車界的特斯拉。

尼古拉的咄咄逼人一度讓馬斯克也感到焦慮。2017年，特斯拉發布了電動卡車原型機Semi作為對市場需求的回應。后來，尼古拉還起訴Semi侵權，索賠20億美元。

2020年初，在一輛汽車都沒有賣出的情況下，尼古拉拿到通用汽車20億美元的融資，頂著“特斯拉第二”的光環成功借殼上市。上市前，尼古拉宣稱斬獲了1.4萬輛訂單，潛在銷售額超過100億美元。

上市當日，公司股價狂漲104%，隨后市值一度超過340億美元，力壓老牌造車巨頭福特。彼時，甚至有人調侃“尼古拉·特斯拉”終于實現了百年前的溯源，要統領汽車制造業了。在最風光的日子里，米爾頓放出豪言：“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夠超過馬斯克，而我是其中之一。”

然而，泡沫終究會有破滅的一天。

2020年9月，做空機構Hindenburg Research拋出的報告直接將尼古拉打回原形。

調查人員舉證稱，尼古拉一代發布會上亮相的原型車根本就是一個不能真實啟用的模型，為了在亮相時亮起車燈，原型車發布會上甚至連著電線；宣傳片中卡車在平坦的高速行駛的畫面則是將模型放置在山坡上，使其依靠重力滑行；公司的訂單量更是水分十足。

消息傳出后，通用汽車放棄與尼古拉的交易，尼古拉市場表現一蹶不振。當前，尼古拉市值僅剩13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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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米爾頓宣布離職，隨后便被聯邦法院起訴。

檢察官稱：“這是顯而易見的欺詐。這個案子應該成為警告任何為了讓投資者放棄他們的錢而對真相輕率行事的人，不會有好的結局。”

庭審中，尼古拉的多位前員工出庭作證。

一位工程師稱，他在尼古拉從事的工作就是將現成的轉換器連接到尼古拉卡車上，用遮蔽膠帶覆蓋原有的標簽，使這些設備看起來是像是尼古拉的專利產品。在公司里沒有任何人從事氫燃料技術研發工作的情況下，米爾頓在發布會上信心滿滿地宣傳公司的氫能技術。

米爾頓出身摩門教家庭，摩門教徒穿著白色襯衣在全球各地傳教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創業前，米爾頓曾在巴西從事過2年的傳教工作。有前員工認為，傳教鍛煉了米爾頓的口才和推銷能力，對他而言，就沒有賣不掉的東西。

在只有概念的情況下，米爾頓忽悠到了汽車零部件公司博世、氫能設備生產商Nel、光伏制造商Hanwha與尼古拉達成戰略合作，讓行業巨頭為自己背書。

與之相反，米爾頓目前對所有指控均不認罪，他表示：“我沒有做錯什么，我只是在說商業計劃。”米爾頓的律師則宣稱他成為了做空交易的“受害者”。

尼古拉公司則極力撇清和米爾頓的關系。

尼古拉公司強調，目前的指控只針對米爾頓個人，并非針對公司，“我們將繼續致力于我們之前宣布的里程碑和時間表，并專注于今年晚些時候從制造工廠交付Nikola Tre電池電動卡車。”在刑事案件審判開庭前，公司已同意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支付1.25億美元的罰款，就在產品、技術進步和商業前景方面誤導投資者的指控達成和解。

甚至，尼古拉現任CEO馬克?羅素出庭作證稱自己也被騙了，他在加入公司后才得知尼古拉一號發布時既沒有燃氣渦輪機，也沒有配備燃料電池。

目前，尼古拉位于鳳凰城的總部約有900名員工。今年4月，在多次延期后，尼古拉終于拿出了量產純電卡車Nikola Tre，但累計交付據稱只有93輛。

根據最新財報，今年二季度尼古拉營收1813萬美元，營收數字雖然不亮眼，但是比去年同期為零的表現還是有了明顯的改善。財報中，尼古拉表示今年會交付300-500輛電動卡車，并會開始建造第一個氫氣生產中心，預計2023年產能將達到2萬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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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汽車的泡沫固然有市場急切尋找“下一個特斯拉”的浮躁所致，但從某種程度上說，米爾頓選擇卡車作為細分賽道的想法確實抓住了行業痛點，順應了市場需求，否則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業內人士愿意賭一把。

2021年，被冠上“特斯拉勁敵”名號的電動汽車公司Rivian在拿到了貝索斯的投資后成功上市。Rivian主打產品是純電皮卡和純電SUV，既可以作為出行用車，又便于運貨的小皮卡非常切合美國人的消費口味。上市十天，Rivian的市值一度突破1048億美元，此時它也還沒有交付過一輛汽車。

從很多角度看，Rivian在資本市場創下的奇跡就是尼古拉汽車的翻版，除了Rivian在之后真的拿出了量產電車，雖然在2021年一共也就交付了920輛。

此外，米爾頓選擇氫能作為發力點也切中了部分人的訴求。

特斯拉對氫能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態度。馬斯克多次稱，氫燃料電池的想法極其愚蠢。今年5月，他再次表態稱：“如果人類要尋找一種新的能量儲存方式，氫是最糟糕的選擇。”

雖然全球市場主流是傾向于鋰電池，但是一直有廠商在試圖攻克氫燃料電池。在綠色理念下，氫能比鋰電更為環保。氫燃料加注比充電快，能量密度大，重量輕，續航里程普遍更遠，而續航里程長正好符合卡車的使用場景。

截至2021年底，全球氫燃料電池汽車保有量約5萬輛，絕大多數專攻氫能汽車公司的戰略就是和電動車差異化競爭，瞄準傳統柴油發動機的市場。從戰略方向上，米爾頓和尼古拉給出的選擇正是行業內不想跟特斯拉做相似的事情、而想在氫能上有所突破的人的普遍共識，這也讓尼古拉汽車一度成為氫能派的“看家子”。只是，米爾頓并不擁有真正的技術，吹牛過了頭。

因此，在造假被揭發后，仍有廠商愿意和尼古拉繼續保持合作。在一些投資者看來，將米爾頓掃地出門，氫能卡車或許更有可能真正推出來。

只是，連尼古拉公司最先實現量產的卡車產品都是電動卡車Tre，氫能技術在眼下確實缺乏和電動車競爭的硬實力。

而目前，多家企業已經涌入了新能源卡車賽道。在失去了氫能燃料的獨特標簽后，尼古拉在當前的市場競爭中可以說是毫無亮點，唯一的優勢就剩下米爾頓奠定的 “惡名遠揚”。